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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：妖紅
暮色十里妖紅
如花似玉-楔子
更新時間: 09/12 2007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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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有二個名字，一個叫蘇六兒。
另外一個名字叫如花。
別以為叫什麼花的，就一定是女人。
至少，我的的確確是個男的，身上該有的都有，不該有的也沒有。
一個人的名字，通常是父母對孩子的期許，或許就因為我長得不像花一樣漂亮，所以才會被期許為如同花兒一樣美。
然而，如花這名字不是我爹娘取的，而是大總管取的奴名，那時和我一塊兒被買來的，還有另一個和我年紀差不多的男孩，眉清目秀長得忒好看。
大總管看見他，微笑的點點頭說，叫你如意吧，這名兒好，吉祥如意，如意吉祥，叫著聽著看著都舒服，適合在書房裡伴讀伺候筆墨。
然後，用眼角瞥了瞥我，表情和看著一隻醜鴨子沒兩樣，不問我原來的名字，也不為我取名通常和如意寫一起的吉祥，直接說，那你就叫如花好了，瞧你瘦歸瘦，身子骨卻挺硬朗，騎射場待著去。
於是，好看的如意被安排在書房佈紙磨墨，不好看的如花被分派到騎射場牽馬捧弓。
不公平嗎？我娘說，世間只有二件事是真正公平的，一是出生時，全身光溜溜的什麼都沒帶來，一是死掉後，同樣腐爛成一堆白骨，什麼都沒帶去，只有這兩樣是所有人都沒有差別的。
說起來，如意那風吹就倒的嬌弱模樣，確實不適合在騎射場風吹日晒，有時還得淋淋雨，假使不夠身強體壯，很容易生病。聽說前一個侍童就是撐不住病死了，因此才再買個奴才進來補這個缺。
如意有一雙微微上挑的鳳眼，聽別人說，那叫勾魂眼，我的眼睛則常常被嫌生得太大，活似二顆牛鈴鑲在臉上。我的皮膚沒如意那麼又白又嫩，而是粗糙許多的麥芽色，一看就不如如意的好摸。我的身高和如意沒差多少，不過體型不像他綿綿潤潤的好像麵粉糰揉出來，我的肉瘦得結結實實，雖然看起來骨頭會喀得人疼。
如意走起路來，宛若柳枝款款搖曳，輕飄飄的彷彿隨時會跌倒。我走路則大手大腳前擺後擺，一整個就是田裡來的粗孩子。
我想，我和如意比起來，就像天上的白雲和地上的泥巴那種分別，所以我並不覺得如意在書房我在騎射場有什麼不公平，我娘說，一個人適得其所最重要，這大概就是所謂的適得其所吧。
後來又聽人家說，如意伶俐的像隻貓，如花卻像樸拙的狗。他們說，像狗也沒什麼不好，奴才本來就是條狗，主人說東就不敢往西，偶爾扔根骨頭便要感激涕零，狂搖尾巴的叩謝主子賞賜。
主子倒是從來沒有丟過骨頭叫我撿，我撿的是他的箭。
大總管對我們耳提面命，說，你們命好跟了好主子，若跟了不好的主子，恐怕一個不小心便要小命不保。不淮問什麼是好主子，你們只能問，什麼是好奴才。
奴才和主子生活環境中的桌子椅子一樣，自然而然存在於他的周圍，你坐椅子時，會想椅子有什麼感覺嗎？在主子眼中，你就是椅子，一塊用來承受他的重量的木頭。你會對一張桌子生氣嗎？當然不會，頂多情緒惡劣時，用力踹幾下出出氣，若不小心踹壞了，換一張便是。
所以對主子來說，奴才是件不用別人搬動，就可以自己走到他需要的位子的東西。主子若心情不好發洩在你身上，你不能逃，不能叫痛，心裡要想寧可主子打死自己，也不願主子氣壞身體。
所以奴才不可以把自己當人，要把自己當做供主子使用的任何東西，一隻呼之即來揮之則去的狗。主子覺得好使好喚的就是好奴才，才有存在價值，相反的就是壞奴才，沒必要閒擱著浪費水糧。你們要慶幸咱們主子好，壞奴才要不趕出去，要不轉賣給別人，不會往死裡丟。
都聽清楚了，你們既然當了奴才，就該有奴才的本份和德性。在主子面前腰桿不可打直，眼睛不許直視，腳不得先跨出去，要敢先跨左腳打斷左腳，先跨右腿打斷右腿，除非主子發話要你回答，否則絕對不可發出任何聲音，就算是屁也得憋住，回話不淮你呀我的，要自稱奴才，因為你已經沒有「我」這個東西，你只是個奴才。
如意，你說，你會成為什麼樣的奴才？
如意美美的笑了笑，細聲細氣的道，我會成為一個討主子歡喜的巧奴兒。
如花，你說，你要當什麼樣的奴才？
我想了想，記起我娘說無論做什麼事都必須認真，要做什麼像什麼，全力以赴，於是我回答：
「我要當個好奴才。」如花似玉-7
更新時間: 09/15 2007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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宋泓下朝後，再與楚王及數名朝臣商談了些事情後，即返回王府，至書房處辦政務。
如意在旁研磨伺候，等他稍做休息喝茶時，欲言又止：「王爺……如意不知當不當跟您說件小事……」
「說吧，什麼事？」
「王爺，今天早上如花在長屋被人欺負呢。」一副替六兒委曲的神情。
「怎麼欺負他了？」不以為意的隨口反問，家奴間的爭吵互鬥是常有的事，自然有人會妥當處置，從來不會煩擾到他這邊來。
「他們指控他偷了王爺的東西。」
宋泓聞言，不由得蹙眉。那小醜奴看起來老老實實、呆呆笨笨的，沒想到竟膽敢偷他的東西？「他偷了本王什麼東西？」
「一個玉扳指，可如花說那是王爺賞給他的，他因為不肯承認是偷的，被狠打一頓。」如意觀察著他的臉色，謹慣道：「如果真是王爺賞的，那他們可冤枉他了。」
宋泓回想起來。「那個玉扳指確是本王賞的，他現在在哪？」
「被關在黑房裡，大總管說，等他認了才給吃喝。」
「去把大總管叫來。」眉頭皺得更深，他沒想到隨興打賞的東西竟會讓人誤會是小花偷的，他心情好時偶爾會賞賞下人，怎麼就沒這種事。
「是。」如意應令，走到外頭，以命令姿態對站在廊下候命的如青說：「如青，王爺有請大總管。」
如青惡瞪他一眼，忿忿轉身。
「如果如花有個不好，我也不會讓你好。」凜冽的，寒透人心。
如青的腳步頓了下，快步跑開。
「如竹。」如意看向如竹，滿意的見他瑟縮了一下，美美的笑道：「前幾天主子又讓大總管替我裁了幾件新衣裳，有件我覺得你穿起來比我合適，待會到我那裡試試吧。」
「謝……謝謝……」
如意踅回到屋內，這次主動向主子請求道：「王爺，別讓如花住長屋好不好？聽說他在那老受欺負，讓他單獨去睡弓箭小屋吧。」
宋泓攬過他，寵道：「好，好，小如意說的都好。」
◇
六兒真的睡著了，不知睡多久，門驀然打開，洩進一道光，隨即聽到如意的叫喚聲：「如花，你快出來，王爺已經替你澄清了。」
「哦。」六兒揉揉眼睛應一聲，站起來走出去，一下子不能適應外頭的光亮，刺目得幾乎張不開眼。
「瞧你臉腫得跟豬頭似的，原本就不好看，現在更醜了。」如意柳眉頻蹙，輕輕碰了下他的臉。
「痛。」
如意趕緊縮回手，狹眸一抹陰鷙，握住他的手，牽著他走再道：「王爺喚你過去，我們走吧！」
「如意，我想要把王爺賞我的玉扳指送你當生辰禮，但他們說是我偷的，拿走了，我沒有好東西可以送你了。」六兒不住有點沮喪。
「小笨蛋，我要王爺的玉扳指做麼？我想要的話直接向王爺討就有，還用你送。」
六兒明顯感受如意的語氣不若平時溫和。「如意，你在生氣嗎？」
「沒有。」
「可你握得我手疼。」
放鬆了些力勁。「少囉嗦，快走，別讓王爺等。」
六兒覺得如意的手軟軟嫰嫰的，握著他的感覺很舒服，可就涼了點。
二人相偕來到書房，宋泓以為會看到一個渾身是傷的可憐小花，不過臉頰腫得像含著二顆饅頭，倒也沒真像如意說的被狠打一頓，想來是小如意故意誇大其實，好能引他注意。這小東西的心眼慧黠，又生這妖精模樣，可惜是個奴才，若長於王公大族甚至皇家裡，怕不傾國傾城了。
「小奴才，還不快叩謝王爺饒了你這條狗命！」站在一邊的大總管喝令道。
「小的叩謝王爺。」六兒恭順的叩首跪謝。
宋泓見他沒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衝他喊屈辯駁，似乎沒怎麼驚惶失措，仍舊一副淡靜木訥的德性，是天性澹泊？反應遲頓？或根本就是個腦子不好的傻瓜？然而他在騎射場伺候時，牽馬捧弓遞箭的手腳相當俐落靈活，毫不笨拙，不像個傻子。
這小醜奴實在太有意思了。
「小花，起來吧。」宋泓說。「林德，小花以後就住弓箭小屋，你去給他張羅一下，該有的都不能少。」
大總管的眼神一閃訝異，恭聲道：「是。」
「順便給他添幾件新衣服，把那一身髒兮兮的破布換掉，瞧著礙眼。」
「是，敢問王爺還有何吩咐？」
「就這麼了，下去吧。」揮揮手。
「奴才告退。」大總管作揖退出書房。
「如意，這樣你可滿意了？」
「感謝王爺。」如意終於恢復盈盈麗靨。
「小花，這個東西本王已經賞你了，你拿回去吧。」宋泓指了指放在桌上的玉扳指。
「謝王爺。」六兒再把玉扳指收回來，轉而遞給如意。「如意，送你。」
「如花……」如意沒立即收下，瞄了眼宋泓，怕六兒這樣大剌剌的把東西轉送他，會讓主子不高興。
果然，宋泓的臉色稍有不怏。「為何把本王賞你的東西送給別人？」
「今天是如意的生辰，我想把我最好的東西送他。」
宋泓一聽，才記起這事。「如意，聽小花說你喜歡聽鳥叫聽，本王帶你自個兒去挑一隻喜歡的如何？」
「如意謝過王爺。」
「小花，待會你也一起去。」
「是。」
如意叫人去備馬車，然後拉六兒到自己的寢室，拿件衣裳讓六兒換上，替他的臉頰抹上清涼消腫的藥膏，想他從早到現在滴水未沾，又拿了一些點心給他吃。
「瞧你對他好的，本王可真吃醋了。」宋泓訕笑道。
「王爺的醋就是如意的蜜。」如意甜道，拿帕子幫六兒擦掉沾在嘴邊的糖糕屑。「吃慢些，沒人同你搶。」
宋泓閑態支頤，宛如看著一個漂亮娃娃照顧一個醜娃娃，這樣的畫面令他感到有趣，比那些拔高腔調鑼鼓喧天的大戲有意思多了。
如花似玉-8
更新時間: 09/14 2007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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俄而，馬車備好了，宋泓貴為主子當然坐車裡，如意和六兒則跟在馬車後頭走，這是晉王府破天荒頭一遭，主子竟然親自帶二個奴才到市集買要送給奴才的東西。
如意和六兒並肩而行，如意俊麗的樣貌引來路人注目，莫不讚嘆連連，道是天上的仙子下凡。但是對於他身邊的六兒便直說醜兒，尤其和仙子般的如意站一起，簡直是鳯凰與烏鴉的差別。
如意無視旁人的注目，逕自跟六兒說這是什麼，那是什麼。
六兒亦毫不介意別人指指點點，和如意比起來自己確實是醜，沒什麼好覺得受傷，況且他的注意力全被喧囂的府外天地吸引了。
自從他離開家鄉被賣入晉王府後，這是他第一次踏出王府大門，聽見小販的吆喝叫賣此起彼落，繁華的景象令他目不暇及，一雙大眼睛睜得更大的轉來轉去，好奇又興奮。
馬車停在一家專門販鳥的舖子前，宋泓下車，帶二人進去。
一舖子成排的鳥兒五彩繽紛，爭鳴的嘈啾吵得不得了，牠們在籠子內高展歌喉，不知是唱給同伴聽，或者希望有人被牠們的歌聲吸引，進而將牠們買下帶走。
宋泓讓如意自己挑了隻畫眉，裝在一只精緻的金漆鳥籠內當生辰禮送，說如意挑的這隻小鳥像如意一樣，聲音比天籟還好聽。
如意笑得極其歡喜地謝過王爺，可六兒卻不經意瞄見，背對主子的如意的笑容有一瞬間不再燦爛，甚至是憤怒的。可當如意再旋身面向主子時，又是嫣然動人。
六兒想，剛剛一定是眼花看錯了，如意還是美得像仙子下凡的如意。
「小花，你也挑一隻當你的生辰禮。」宋泓說。
六兒率真的搖搖頭。「我也喜歡小鳥，可是我喜歡看牠們在天空自由自在的飛，而且王爺之前已經賞給小的很多地瓜當生辰禮了。」
小奴才竟然拒絕主子的賞賜？宋泓不禁一頓，笑道：「只聽說有人把豬蹄壽麵當生辰禮，倒沒聽過地瓜也可以，你這小奴才未免太容易打發了。」
「我娘說，知足常樂，有什麼吃什麼，不管是豬蹄壽麵還是地瓜，一樣都是老天爺賞賜的，都要好好珍惜。」
「你娘說的真好。」宋泓忍不住伸手揉揉他的頭。知足不辱，知止不殆，這樣一個身份卑微的小孩都能明白這個道理，怎麼那些讀聖賢書的大官反倒全貪得無厭。「那些地瓜當是平時賞你的，不想要小鳥，我們到別的地方挑其他東西，不准拒絕，本王說賞就是要賞。」
「小的感謝王爺賞賜。」六兒順從接受。
如意的眸光沈了沈，有股想把金漆鳥籠摔在地上的衝動，他當然忍得下，而且旁人絕瞧不出端倪，佯裝吃味的嗔道：「王爺待如花真好，這回換如意吃醋了。」
「本王待你不好嗎？」
「好，當然好，世上再沒有比王爺待如意更好的主子了。」如意甜甜一笑。「如意會像這隻小鳥一樣，天天唱好聽的歌給王爺聽，報答王爺對如意的好。」
「這張小嘴呀，當真比鳥兒唱歌還好聽呵。」宋泓笑著捏捏粉嫩的軟頰，心情大好。
走出鳥舖子，如意將鳥交由其他跟隨的下人收好，宋泓放任他們隨興亂逛，給他們買糖葫蘆、買風箏、買稀奇古怪的小玩意，生平首次覺得饋贈也是一種樂趣，甚且不厭其煩的看他們撈小魚。
如意平時心靈手巧，可連續破了好幾個支紙勺子卻一條都沒撈到。
反觀六兒手起手落，才一支便快撈光一半，不過他最後只挑了三條，其他全還給直嚷賠本的小販，分別用三只葫蘆瓢裝著。
「最小的這條我自己養著，這條最漂亮的給如意。」六兒捧了最大的那條給宋泓。「王爺，這條送給您，謝謝您送小的這麼多東西。」
宋泓又一愣，旋及哈哈大笑地接受最誠摯的謝禮，比收到任何價值連城的寶物更愉快。
這個小醜奴真真太有意思了！
如花似玉-9
更新時間: 09/14 2007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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直到傍晚，他們才滿載而歸的打道回府。
六兒沒再回長屋，直接到弓箭小屋去。小屋內已擺進一張小床和桌椅，床上還有條新棉被，雖然空間不大，但比起擁擠的長屋已舒適太多。
六兒抱著蓬鬆柔軟的新被子，心想，天上的白雲抱起來大概就是這樣鬆鬆又軟軟，舒服極了。
而這晚，在畫眉的啘轉啼歌中，如意將自己的身體當成供品，完完全全的奉獻給主子，被撕裂了，身體與靈魂同樣流出很多的血來。
凡事總要先付出代價的……他會得到應得的代價的……
卑賤的奴才不能在主子的床上過夜。
雲雨之後，如意離開宋泓的床，但也沒回到自己的寢室，而是來到弓箭小屋，悄悄推開門走進去，見六兒抱著新被睡得正香恬。
「如花，你真好。」很輕的低喃，彷彿綿長的歎息。
六兒突然眨眨眼醒來，不是被說話的聲音擾醒，就是自己醒來了，看見如意正望著他，惺忪問道：「如意，有什麼事嗎？」
「如花，我想再跟你要個生辰禮。」如意坐下來，在黑暗中凝視他。
「嗯，只要我有，我一定送你。」
「我想知道你的本名。」
「我叫蘇六兒。」
「六兒……六兒……六兒……」反覆輕吟，像噙在嘴裡咀嚼。
「什麼事？」傻傻的問。
「沒事，你繼續睡，我回去了。」將要坐起來的六兒輕按回床上，為他攏好棉被。
「如意。」六兒叫住他。
「如何？」
「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？臉色有點蒼白，而且走路怪怪的。」六兒關心問道，抬手指指自己的脖子。「你這裡有好幾個紅印子，是不是被蟲子咬了？」
面容微微一變，一手捂住頸側。「我很好。」話落，旋身大步欲離，下身的疼痛讓他一個趑趄。
六兒見狀飛快掀開棉被，跳下床要扶他。
「不要碰我！」如意大力推開他。
不要碰……這髒了的身體……
「如意？」
「放心，我真的沒事，你快回去睡吧，明兒還要早起呢。」回以疲憊微笑，勉力穩定身子，一步一步的走遠。
六兒還是很不放心的目送他，直到如意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，才重新躺回床上。如意怪怪的，可又不知哪裡怪，總之就是和平常不太一樣的怪怪的。
沒思考多久，向來好眠的六兒很快又睡下了，心頭卻仍想著，如意為什麼看起來那麼累？連路都走不穩了。
當如意回到寢室時，被坐在床邊的人大大嚇一跳。「王爺?!」
「半夜三更的，去哪？」低沈音嗓，無法分辨情緒。
「回王爺，如意睡太不著，所以到外頭散散步。」
「剛剛做完那件事還有氣力散步？」宋泓站起來，走向他。
如意感到一陣威脅感，下意識欲後退，卻霍地被攬住腰，男人陽剛的氣息與侵略性讓他幾乎發顫。「王爺，您……還想要嗎？」
「想。」俯首，在受驚的小鳥耳畔低語。「你是第一個讓本王想要徹夜行歡的人，你的身體讓本王著迷。」
如意閉了閉眼，穩下心緒，抬頭勾魂一笑。「王爺那般勇猛，恐怕如意受不了您徹夜折騰，要掉了小命的。」
「你剛剛去小花那裡是不是？」驀然沒頭沒尾的問道。
如意怔了怔，曉得王府裡沒有什麼是可以隱藏的，處處佈滿窺伺的眼睛，便誠實回答：「是，他才換了地方，去看看他睡得好不好。」
「那小醜奴怎地讓你這般殷勤？」
「如意與他一同被買進王府，因此視他如兄弟，總想多照顧他一些。」
「若真如此，本王也沒什麼好多說。」宋泓打橫抱起他，放到床上，解開他的衣物。
如意明白自己無法逃避，溫順的任其翻覆擺佈，再次把身體與心靈剝離開來，發出婉轉承歡的呻吟。
宋泓曉得初承雨露的如意很疼，一聲聲狐騷透骨的浪喘其實都是另一種啜泣，但他克制不住對這具完美軀體的渴望，像貪吃一種能產生幻境的麻藥，暫時忘卻一切煩躁苦悶，那些該死的明爭暗鬥，那些天殺的爾虞我詐，全都在一波一波激蕩的快感中銷蝕殆盡。
純粹的肉慾沈溺，越趨瘋狂，折磨得過了，如意終於受不住的哭出來，是真的哭，淚水與汗水凌亂。
宋泓這才從仿似恍惚的激情回神，赫見白玉上朵朵斑斕，如同狂雨揉碎了綻放到極致的牡丹豔，落成一片亂紅嬌顫，驚心動魄的狼藉妖媚。
嚶嚶哭泣，比畫眉更動聽。
如意已不只覺得疼，他覺得全身都破碎了。
「別哭……小如意……別哭……」宋泓抱住他，緊緊的，憐惜的，輕柔撫摸每一吋被嚐遍的肌膚，直到懷裡人倦極沈睡，始終沒離開。
這夜，他第一次抱著另一個人入睡。
抱著一個奴才，難得的進入一個安穩的夢鄉。
tbc
作者：妖紅
暮色十里妖紅
如花似玉-楔子
更新時間: 09/12 2007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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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有二個名字，一個叫蘇六兒。
另外一個名字叫如花。
別以為叫什麼花的，就一定是女人。
至少，我的的確確是個男的，身上該有的都有，不該有的也沒有。
一個人的名字，通常是父母對孩子的期許，或許就因為我長得不像花一樣漂亮，所以才會被期許為如同花兒一樣美。
然而，如花這名字不是我爹娘取的，而是大總管取的奴名，那時和我一塊兒被買來的，還有另一個和我年紀差不多的男孩，眉清目秀長得忒好看。
大總管看見他，微笑的點點頭說，叫你如意吧，這名兒好，吉祥如意，如意吉祥，叫著聽著看著都舒服，適合在書房裡伴讀伺候筆墨。
然後，用眼角瞥了瞥我，表情和看著一隻醜鴨子沒兩樣，不問我原來的名字，也不為我取名通常和如意寫一起的吉祥，直接說，那你就叫如花好了，瞧你瘦歸瘦，身子骨卻挺硬朗，騎射場待著去。
於是，好看的如意被安排在書房佈紙磨墨，不好看的如花被分派到騎射場牽馬捧弓。
不公平嗎？我娘說，世間只有二件事是真正公平的，一是出生時，全身光溜溜的什麼都沒帶來，一是死掉後，同樣腐爛成一堆白骨，什麼都沒帶去，只有這兩樣是所有人都沒有差別的。
說起來，如意那風吹就倒的嬌弱模樣，確實不適合在騎射場風吹日晒，有時還得淋淋雨，假使不夠身強體壯，很容易生病。聽說前一個侍童就是撐不住病死了，因此才再買個奴才進來補這個缺。
如意有一雙微微上挑的鳳眼，聽別人說，那叫勾魂眼，我的眼睛則常常被嫌生得太大，活似二顆牛鈴鑲在臉上。我的皮膚沒如意那麼又白又嫩，而是粗糙許多的麥芽色，一看就不如如意的好摸。我的身高和如意沒差多少，不過體型不像他綿綿潤潤的好像麵粉糰揉出來，我的肉瘦得結結實實，雖然看起來骨頭會喀得人疼。
如意走起路來，宛若柳枝款款搖曳，輕飄飄的彷彿隨時會跌倒。我走路則大手大腳前擺後擺，一整個就是田裡來的粗孩子。
我想，我和如意比起來，就像天上的白雲和地上的泥巴那種分別，所以我並不覺得如意在書房我在騎射場有什麼不公平，我娘說，一個人適得其所最重要，這大概就是所謂的適得其所吧。
後來又聽人家說，如意伶俐的像隻貓，如花卻像樸拙的狗。他們說，像狗也沒什麼不好，奴才本來就是條狗，主人說東就不敢往西，偶爾扔根骨頭便要感激涕零，狂搖尾巴的叩謝主子賞賜。
主子倒是從來沒有丟過骨頭叫我撿，我撿的是他的箭。
大總管對我們耳提面命，說，你們命好跟了好主子，若跟了不好的主子，恐怕一個不小心便要小命不保。不淮問什麼是好主子，你們只能問，什麼是好奴才。
奴才和主子生活環境中的桌子椅子一樣，自然而然存在於他的周圍，你坐椅子時，會想椅子有什麼感覺嗎？在主子眼中，你就是椅子，一塊用來承受他的重量的木頭。你會對一張桌子生氣嗎？當然不會，頂多情緒惡劣時，用力踹幾下出出氣，若不小心踹壞了，換一張便是。
所以對主子來說，奴才是件不用別人搬動，就可以自己走到他需要的位子的東西。主子若心情不好發洩在你身上，你不能逃，不能叫痛，心裡要想寧可主子打死自己，也不願主子氣壞身體。
所以奴才不可以把自己當人，要把自己當做供主子使用的任何東西，一隻呼之即來揮之則去的狗。主子覺得好使好喚的就是好奴才，才有存在價值，相反的就是壞奴才，沒必要閒擱著浪費水糧。你們要慶幸咱們主子好，壞奴才要不趕出去，要不轉賣給別人，不會往死裡丟。
都聽清楚了，你們既然當了奴才，就該有奴才的本份和德性。在主子面前腰桿不可打直，眼睛不許直視，腳不得先跨出去，要敢先跨左腳打斷左腳，先跨右腿打斷右腿，除非主子發話要你回答，否則絕對不可發出任何聲音，就算是屁也得憋住，回話不淮你呀我的，要自稱奴才，因為你已經沒有「我」這個東西，你只是個奴才。
如意，你說，你會成為什麼樣的奴才？
如意美美的笑了笑，細聲細氣的道，我會成為一個討主子歡喜的巧奴兒。
如花，你說，你要當什麼樣的奴才？
我想了想，記起我娘說無論做什麼事都必須認真，要做什麼像什麼，全力以赴，於是我回答：
「我要當個好奴才。」如花似玉-7
更新時間: 09/15 2007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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宋泓下朝後，再與楚王及數名朝臣商談了些事情後，即返回王府，至書房處辦政務。
如意在旁研磨伺候，等他稍做休息喝茶時，欲言又止：「王爺……如意不知當不當跟您說件小事……」
「說吧，什麼事？」
「王爺，今天早上如花在長屋被人欺負呢。」一副替六兒委曲的神情。
「怎麼欺負他了？」不以為意的隨口反問，家奴間的爭吵互鬥是常有的事，自然有人會妥當處置，從來不會煩擾到他這邊來。
「他們指控他偷了王爺的東西。」
宋泓聞言，不由得蹙眉。那小醜奴看起來老老實實、呆呆笨笨的，沒想到竟膽敢偷他的東西？「他偷了本王什麼東西？」
「一個玉扳指，可如花說那是王爺賞給他的，他因為不肯承認是偷的，被狠打一頓。」如意觀察著他的臉色，謹慣道：「如果真是王爺賞的，那他們可冤枉他了。」
宋泓回想起來。「那個玉扳指確是本王賞的，他現在在哪？」
「被關在黑房裡，大總管說，等他認了才給吃喝。」
「去把大總管叫來。」眉頭皺得更深，他沒想到隨興打賞的東西竟會讓人誤會是小花偷的，他心情好時偶爾會賞賞下人，怎麼就沒這種事。
「是。」如意應令，走到外頭，以命令姿態對站在廊下候命的如青說：「如青，王爺有請大總管。」
如青惡瞪他一眼，忿忿轉身。
「如果如花有個不好，我也不會讓你好。」凜冽的，寒透人心。
如青的腳步頓了下，快步跑開。
「如竹。」如意看向如竹，滿意的見他瑟縮了一下，美美的笑道：「前幾天主子又讓大總管替我裁了幾件新衣裳，有件我覺得你穿起來比我合適，待會到我那裡試試吧。」
「謝……謝謝……」
如意踅回到屋內，這次主動向主子請求道：「王爺，別讓如花住長屋好不好？聽說他在那老受欺負，讓他單獨去睡弓箭小屋吧。」
宋泓攬過他，寵道：「好，好，小如意說的都好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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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兒真的睡著了，不知睡多久，門驀然打開，洩進一道光，隨即聽到如意的叫喚聲：「如花，你快出來，王爺已經替你澄清了。」
「哦。」六兒揉揉眼睛應一聲，站起來走出去，一下子不能適應外頭的光亮，刺目得幾乎張不開眼。
「瞧你臉腫得跟豬頭似的，原本就不好看，現在更醜了。」如意柳眉頻蹙，輕輕碰了下他的臉。
「痛。」
如意趕緊縮回手，狹眸一抹陰鷙，握住他的手，牽著他走再道：「王爺喚你過去，我們走吧！」
「如意，我想要把王爺賞我的玉扳指送你當生辰禮，但他們說是我偷的，拿走了，我沒有好東西可以送你了。」六兒不住有點沮喪。
「小笨蛋，我要王爺的玉扳指做麼？我想要的話直接向王爺討就有，還用你送。」
六兒明顯感受如意的語氣不若平時溫和。「如意，你在生氣嗎？」
「沒有。」
「可你握得我手疼。」
放鬆了些力勁。「少囉嗦，快走，別讓王爺等。」
六兒覺得如意的手軟軟嫰嫰的，握著他的感覺很舒服，可就涼了點。
二人相偕來到書房，宋泓以為會看到一個渾身是傷的可憐小花，不過臉頰腫得像含著二顆饅頭，倒也沒真像如意說的被狠打一頓，想來是小如意故意誇大其實，好能引他注意。這小東西的心眼慧黠，又生這妖精模樣，可惜是個奴才，若長於王公大族甚至皇家裡，怕不傾國傾城了。
「小奴才，還不快叩謝王爺饒了你這條狗命！」站在一邊的大總管喝令道。
「小的叩謝王爺。」六兒恭順的叩首跪謝。
宋泓見他沒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衝他喊屈辯駁，似乎沒怎麼驚惶失措，仍舊一副淡靜木訥的德性，是天性澹泊？反應遲頓？或根本就是個腦子不好的傻瓜？然而他在騎射場伺候時，牽馬捧弓遞箭的手腳相當俐落靈活，毫不笨拙，不像個傻子。
這小醜奴實在太有意思了。
「小花，起來吧。」宋泓說。「林德，小花以後就住弓箭小屋，你去給他張羅一下，該有的都不能少。」
大總管的眼神一閃訝異，恭聲道：「是。」
「順便給他添幾件新衣服，把那一身髒兮兮的破布換掉，瞧著礙眼。」
「是，敢問王爺還有何吩咐？」
「就這麼了，下去吧。」揮揮手。
「奴才告退。」大總管作揖退出書房。
「如意，這樣你可滿意了？」
「感謝王爺。」如意終於恢復盈盈麗靨。
「小花，這個東西本王已經賞你了，你拿回去吧。」宋泓指了指放在桌上的玉扳指。
「謝王爺。」六兒再把玉扳指收回來，轉而遞給如意。「如意，送你。」
「如花……」如意沒立即收下，瞄了眼宋泓，怕六兒這樣大剌剌的把東西轉送他，會讓主子不高興。
果然，宋泓的臉色稍有不怏。「為何把本王賞你的東西送給別人？」
「今天是如意的生辰，我想把我最好的東西送他。」
宋泓一聽，才記起這事。「如意，聽小花說你喜歡聽鳥叫聽，本王帶你自個兒去挑一隻喜歡的如何？」
「如意謝過王爺。」
「小花，待會你也一起去。」
「是。」
如意叫人去備馬車，然後拉六兒到自己的寢室，拿件衣裳讓六兒換上，替他的臉頰抹上清涼消腫的藥膏，想他從早到現在滴水未沾，又拿了一些點心給他吃。
「瞧你對他好的，本王可真吃醋了。」宋泓訕笑道。
「王爺的醋就是如意的蜜。」如意甜道，拿帕子幫六兒擦掉沾在嘴邊的糖糕屑。「吃慢些，沒人同你搶。」
宋泓閑態支頤，宛如看著一個漂亮娃娃照顧一個醜娃娃，這樣的畫面令他感到有趣，比那些拔高腔調鑼鼓喧天的大戲有意思多了。
如花似玉-8
更新時間: 09/14 2007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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俄而，馬車備好了，宋泓貴為主子當然坐車裡，如意和六兒則跟在馬車後頭走，這是晉王府破天荒頭一遭，主子竟然親自帶二個奴才到市集買要送給奴才的東西。
如意和六兒並肩而行，如意俊麗的樣貌引來路人注目，莫不讚嘆連連，道是天上的仙子下凡。但是對於他身邊的六兒便直說醜兒，尤其和仙子般的如意站一起，簡直是鳯凰與烏鴉的差別。
如意無視旁人的注目，逕自跟六兒說這是什麼，那是什麼。
六兒亦毫不介意別人指指點點，和如意比起來自己確實是醜，沒什麼好覺得受傷，況且他的注意力全被喧囂的府外天地吸引了。
自從他離開家鄉被賣入晉王府後，這是他第一次踏出王府大門，聽見小販的吆喝叫賣此起彼落，繁華的景象令他目不暇及，一雙大眼睛睜得更大的轉來轉去，好奇又興奮。
馬車停在一家專門販鳥的舖子前，宋泓下車，帶二人進去。
一舖子成排的鳥兒五彩繽紛，爭鳴的嘈啾吵得不得了，牠們在籠子內高展歌喉，不知是唱給同伴聽，或者希望有人被牠們的歌聲吸引，進而將牠們買下帶走。
宋泓讓如意自己挑了隻畫眉，裝在一只精緻的金漆鳥籠內當生辰禮送，說如意挑的這隻小鳥像如意一樣，聲音比天籟還好聽。
如意笑得極其歡喜地謝過王爺，可六兒卻不經意瞄見，背對主子的如意的笑容有一瞬間不再燦爛，甚至是憤怒的。可當如意再旋身面向主子時，又是嫣然動人。
六兒想，剛剛一定是眼花看錯了，如意還是美得像仙子下凡的如意。
「小花，你也挑一隻當你的生辰禮。」宋泓說。
六兒率真的搖搖頭。「我也喜歡小鳥，可是我喜歡看牠們在天空自由自在的飛，而且王爺之前已經賞給小的很多地瓜當生辰禮了。」
小奴才竟然拒絕主子的賞賜？宋泓不禁一頓，笑道：「只聽說有人把豬蹄壽麵當生辰禮，倒沒聽過地瓜也可以，你這小奴才未免太容易打發了。」
「我娘說，知足常樂，有什麼吃什麼，不管是豬蹄壽麵還是地瓜，一樣都是老天爺賞賜的，都要好好珍惜。」
「你娘說的真好。」宋泓忍不住伸手揉揉他的頭。知足不辱，知止不殆，這樣一個身份卑微的小孩都能明白這個道理，怎麼那些讀聖賢書的大官反倒全貪得無厭。「那些地瓜當是平時賞你的，不想要小鳥，我們到別的地方挑其他東西，不准拒絕，本王說賞就是要賞。」
「小的感謝王爺賞賜。」六兒順從接受。
如意的眸光沈了沈，有股想把金漆鳥籠摔在地上的衝動，他當然忍得下，而且旁人絕瞧不出端倪，佯裝吃味的嗔道：「王爺待如花真好，這回換如意吃醋了。」
「本王待你不好嗎？」
「好，當然好，世上再沒有比王爺待如意更好的主子了。」如意甜甜一笑。「如意會像這隻小鳥一樣，天天唱好聽的歌給王爺聽，報答王爺對如意的好。」
「這張小嘴呀，當真比鳥兒唱歌還好聽呵。」宋泓笑著捏捏粉嫩的軟頰，心情大好。
走出鳥舖子，如意將鳥交由其他跟隨的下人收好，宋泓放任他們隨興亂逛，給他們買糖葫蘆、買風箏、買稀奇古怪的小玩意，生平首次覺得饋贈也是一種樂趣，甚且不厭其煩的看他們撈小魚。
如意平時心靈手巧，可連續破了好幾個支紙勺子卻一條都沒撈到。
反觀六兒手起手落，才一支便快撈光一半，不過他最後只挑了三條，其他全還給直嚷賠本的小販，分別用三只葫蘆瓢裝著。
「最小的這條我自己養著，這條最漂亮的給如意。」六兒捧了最大的那條給宋泓。「王爺，這條送給您，謝謝您送小的這麼多東西。」
宋泓又一愣，旋及哈哈大笑地接受最誠摯的謝禮，比收到任何價值連城的寶物更愉快。
這個小醜奴真真太有意思了！
如花似玉-9
更新時間: 09/14 2007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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直到傍晚，他們才滿載而歸的打道回府。
六兒沒再回長屋，直接到弓箭小屋去。小屋內已擺進一張小床和桌椅，床上還有條新棉被，雖然空間不大，但比起擁擠的長屋已舒適太多。
六兒抱著蓬鬆柔軟的新被子，心想，天上的白雲抱起來大概就是這樣鬆鬆又軟軟，舒服極了。
而這晚，在畫眉的啘轉啼歌中，如意將自己的身體當成供品，完完全全的奉獻給主子，被撕裂了，身體與靈魂同樣流出很多的血來。
凡事總要先付出代價的……他會得到應得的代價的……
卑賤的奴才不能在主子的床上過夜。
雲雨之後，如意離開宋泓的床，但也沒回到自己的寢室，而是來到弓箭小屋，悄悄推開門走進去，見六兒抱著新被睡得正香恬。
「如花，你真好。」很輕的低喃，彷彿綿長的歎息。
六兒突然眨眨眼醒來，不是被說話的聲音擾醒，就是自己醒來了，看見如意正望著他，惺忪問道：「如意，有什麼事嗎？」
「如花，我想再跟你要個生辰禮。」如意坐下來，在黑暗中凝視他。
「嗯，只要我有，我一定送你。」
「我想知道你的本名。」
「我叫蘇六兒。」
「六兒……六兒……六兒……」反覆輕吟，像噙在嘴裡咀嚼。
「什麼事？」傻傻的問。
「沒事，你繼續睡，我回去了。」將要坐起來的六兒輕按回床上，為他攏好棉被。
「如意。」六兒叫住他。
「如何？」
「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？臉色有點蒼白，而且走路怪怪的。」六兒關心問道，抬手指指自己的脖子。「你這裡有好幾個紅印子，是不是被蟲子咬了？」
面容微微一變，一手捂住頸側。「我很好。」話落，旋身大步欲離，下身的疼痛讓他一個趑趄。
六兒見狀飛快掀開棉被，跳下床要扶他。
「不要碰我！」如意大力推開他。
不要碰……這髒了的身體……
「如意？」
「放心，我真的沒事，你快回去睡吧，明兒還要早起呢。」回以疲憊微笑，勉力穩定身子，一步一步的走遠。
六兒還是很不放心的目送他，直到如意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，才重新躺回床上。如意怪怪的，可又不知哪裡怪，總之就是和平常不太一樣的怪怪的。
沒思考多久，向來好眠的六兒很快又睡下了，心頭卻仍想著，如意為什麼看起來那麼累？連路都走不穩了。
當如意回到寢室時，被坐在床邊的人大大嚇一跳。「王爺?!」
「半夜三更的，去哪？」低沈音嗓，無法分辨情緒。
「回王爺，如意睡太不著，所以到外頭散散步。」
「剛剛做完那件事還有氣力散步？」宋泓站起來，走向他。
如意感到一陣威脅感，下意識欲後退，卻霍地被攬住腰，男人陽剛的氣息與侵略性讓他幾乎發顫。「王爺，您……還想要嗎？」
「想。」俯首，在受驚的小鳥耳畔低語。「你是第一個讓本王想要徹夜行歡的人，你的身體讓本王著迷。」
如意閉了閉眼，穩下心緒，抬頭勾魂一笑。「王爺那般勇猛，恐怕如意受不了您徹夜折騰，要掉了小命的。」
「你剛剛去小花那裡是不是？」驀然沒頭沒尾的問道。
如意怔了怔，曉得王府裡沒有什麼是可以隱藏的，處處佈滿窺伺的眼睛，便誠實回答：「是，他才換了地方，去看看他睡得好不好。」
「那小醜奴怎地讓你這般殷勤？」
「如意與他一同被買進王府，因此視他如兄弟，總想多照顧他一些。」
「若真如此，本王也沒什麼好多說。」宋泓打橫抱起他，放到床上，解開他的衣物。
如意明白自己無法逃避，溫順的任其翻覆擺佈，再次把身體與心靈剝離開來，發出婉轉承歡的呻吟。
宋泓曉得初承雨露的如意很疼，一聲聲狐騷透骨的浪喘其實都是另一種啜泣，但他克制不住對這具完美軀體的渴望，像貪吃一種能產生幻境的麻藥，暫時忘卻一切煩躁苦悶，那些該死的明爭暗鬥，那些天殺的爾虞我詐，全都在一波一波激蕩的快感中銷蝕殆盡。
純粹的肉慾沈溺，越趨瘋狂，折磨得過了，如意終於受不住的哭出來，是真的哭，淚水與汗水凌亂。
宋泓這才從仿似恍惚的激情回神，赫見白玉上朵朵斑斕，如同狂雨揉碎了綻放到極致的牡丹豔，落成一片亂紅嬌顫，驚心動魄的狼藉妖媚。
嚶嚶哭泣，比畫眉更動聽。
如意已不只覺得疼，他覺得全身都破碎了。
「別哭……小如意……別哭……」宋泓抱住他，緊緊的，憐惜的，輕柔撫摸每一吋被嚐遍的肌膚，直到懷裡人倦極沈睡，始終沒離開。
這夜，他第一次抱著另一個人入睡。
抱著一個奴才，難得的進入一個安穩的夢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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